凤凰岭轶事（五）

金元宝与黑窝头

人人爱财是本性，事事却要分得清。

世间唯有命最重，金钱未必都万能。

话说有一年夏季，这一带连续不断的大雨，一气下了好多天，造成了黄河河水暴涨，河床改道，汹涌肆虐的洪水滚滚涌向了附近的村庄。离黄河边二里远的凤凰岭村也没能幸免，到处是一片汪洋，村民纷纷逃离家园。而村里一个吝啬的老财主却没有离开，他不是不知道危险，他是舍不得他的万贯家产。就在洪水到来前，他让家人全都迁往外地，而他自己和一个十三四的孩子----小栓留了下来。小栓是个孤儿，从小父母双亡，为了给父母换块坟地，被迫卖身到财主家，从此小小的他出的是牛马力，吃的是糠菜食，挨饿受饥，还不断被打骂，就这样，无助的他一天天地熬过。这次汹猛的洪水来袭，他是多么的想和其他人一样逃离，可是这个可恶的、舍命不舍财的老家伙却不让他走，让他留下来与他一起看家产，可怜的小栓子没办法只得留下来。

雨不停地下，水不断地涨，虽然财主家的宅基高，房子结实，但连续不断的大雨洪水，还是让老财主放弃了家，想带着小栓子逃走，可是一切都晚了，已成泽国的村庄那里还有路，没办法老财主只好和小栓子一起，将门板拆下来，拿两根檩条和门板连接，用麻绳捆扎紧，（在当地这个叫木筏子）带着他的财宝及一些吃的东西，用一根三米多长的木棍当槁，撑着木筏子离开了家。此时，整个村是一片汪洋，看不到一个人影，老财主和小栓子奋力的往前划，当他们刚划出村头，一阵急流把他们的门板筏子给冲走了。就在门板筏子被冲走的一刹那，老财主伸手抓住了放财宝的包袱，而同时小栓子也飞快地抓到了装干粮的布口袋，由于情形紧张，老财主当时没能将布袋口扎紧，所以小栓子抢的时侯口开了，大部分干粮都掉在了水里，随即被洪水冲走了，里面也就剩下三个窝头。长期居住在黄河岸边的人，基本上都会游泳，尤其是男人，这里不少女人也会，是特定的环境造成的，所以老财主和小栓子都会游泳。他们顺着水流爬到了村头挨着的两棵柳树上，他俩个一个紧紧抱着财宝，一个紧紧抱着窝头，心惊胆战地看着脚下翻腾的洪水，生怕一不小心掉入水中。真是，两种不一样的人，在关键的时候反映出了不一样的心态，老财主在生命受到最危急的时候，想到的居然还是钱，钱财对他来说比生命还重要，他的最高信念就是钱，有了钱就有了一切，所以他在关键时选择了抢钱。而小栓子在最关键的时刻，他抢到的是干粮，是能吃的东西，他的本能反映是要吃饭，能吃上东西不挨饿，在他记忆是最重要的，所以他在关键时抢到了吃的。就这样一个抱着钱，一个提着窝头，在柳树杈上望着空荡荡的四周，脚下是白茫茫的洪水，他们满脸的惊恐、无奈、无助和茫然。时间就这样一点点流过，灰朦朦的白天在雨中渐渐地暗了下来，黑夜很快降临，白天虽然下着雨，但什么都能看见，还好过一点，心理上也没那么紧张。可眼下这四周漆黑的夜晚就不那么好过了，树梢上的猫头鹰，两只发光的眼睛让人发毛，各种小虫、蚂蚁咬得他们抓耳挠腮，老鼠和蛇吓得他们浑身哆嗦。虽然他们被吓的心都要怦出来了，但还是不敢大意，紧紧抓着树干，生怕一不留神就会跌落水中，被湍急的洪水吞噬。此时此刻很难用文字描绘出，他们是在何种痛苦的情况下，熬过了第一个晚上。天渐渐发亮，阵阵的凉风吹得他们又冷又饿，小栓子感觉有些饥饿，便从布袋里拿出窝头啃了起来。老财主这时却傻了眼，自己肚子也饿的饥里咕噜乱叫，他看小栓子啃窝头，更是腹内难忍。他对着小栓子说：“小栓，你把窝头递过来让我吃点”。小栓子说“不，这是我在水中捞的，我凭什么给你吃，”财主说：“你捞的是我家的”。小栓子说：“你家的窝头已经落在了水里，我在水里捞到的就已经不是你家的啦”。老财主见他这样说，气得浑身发颤，脖子上的青筋都鼓起来了，恨不得揍小栓子一顿。但此时再气也没办法，他捞不着小拴子，任凭老财主怎么说，小栓子就是不听他那一套，后来他就恐吓威胁，这样也不管用。就这样他们一个上午，在争争吵吵中过去了。此时，雨不再下了，云也慢慢地散开，天上露出了太阳。正值中午，虽然有柳叶挡些阳光，但炽热的阳光，还是照得他们头上火辣辣地，汗珠顺着脸往下淌。天气炎热再加上肚中饥饿，使得老财主更加浑身难受。过了一会，他在饥饿中变得不那么利害了，有点饿明白了，他沉思片刻改变了战术。于是，低声下气地给小栓子说起了好话，许诺从今以后，不打他，不骂他，让他吃饱饭，穿好衣服，怎么怎么要对他好。他说了半天，见小栓子还是不同意，最后，他狠了狠心说拿出钱要买窝头，小栓子还是不干，后来干脆提出要用元宝换，小栓子也不同意，到后来小栓子就说两字，不行！再后来小栓子任凭老财主嚷嚷，小栓子一句话没有，不理他了。把个老财主气的快气死了，他要能抓着小栓子，恨不得把他杀了。可现在他们分别是两棵树上，底下是滚滚的洪水不敢动，他虽然会游泳，也曾想过游过去，但饿了能长时间了，加上又一把年纪，自己是有心无力，万一游到中间没力气了就坏了，他眼睁睁看着小栓没办法。此时，谁也无法形容老财主是何等的心情。

就这样，时光快如梭，一晃三天过去了，洪水也渐渐地退去。老财主在那种环境下，在光秃秃的树杈上，又惊、又怕、又饿，再加上有一把年纪了，平时，养尊处优的不干活，身体就不象庄稼人那样壮实，几天来身体消耗很大，虽然洪水渐渐退去，老财主还是没能等到。终于，在第四天的凌晨死去了，死后胸前却紧紧地抱着钱包袱。钱是个好东西，但有时也不见得是好东西，有钱是能办事，能办很多急事、难事，它却不是万能的。就拿老财主和小栓子这个特殊情况，再多的钱连个窝头都买不来，金元宝还不如个黑窝头。小栓子人穷没有财宝，只有三个普通的窝头，也就是这个被富人看不上眼，可能财主的狗都不吃，小栓子他平时想吃都吃不饱的窝头，如今，却救了他一命。就是这三个窝头，使小栓子终于坚持到了洪水完全退去，而那个舍命不弃财的老财主，送掉了珍贵的富人命。金元宝是好，但金元宝不能当干粮，别把窝头不当回事。虽然吝啬鬼有很多财宝，可命没了，命没了什么都没了，财宝又有何用，他拿命保护的财宝，还不如窝头，最后财宝却归了小栓子。不要认为我编笑话，其实，在我们今天的现实生活中，还有不少这种人，什么情意、脸面、道德、法律等等，都没有钱财重要，有的人在临死的时候，才知道了生命与钱财的价值，可有的人到死也不明白-----。

洪水在第五天时全部退去，外出逃难的村民也陆续回来。小栓子找到村里的族长，把所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讲给了族长，并将老财主的金银财宝交给了族长，老族长安慰了小栓子一番，说道：“老吝啬鬼已经死了，他家里的人还没有回来，如果以后有人问你吝啬鬼财主的事，你就说洪水冲毁了木筏子，你们被冲散了，他可能是被水冲走了，其他啥也不知道。你先住在我家里，等我把村里的事安排安排，然后再找几个人商量商量，看这个事咋办，你先不要给别人讲实情”。几天后，老族长对小栓子说：“这次咱村虽然遭了水灾，但比其他村好多了，大伙都说多亏了凤凰神鸟，以及大慈大悲的观音菩萨保佑，我们村才免遭一劫，这次洪水那么大，河床都改了道，冲到咱村南头大寺庙那儿时，猛然拐了一个弯，村里虽然进了水，可没有冲坏宅基和房屋。村里的老少爷们商量，要感谢凤凰神鸟和观音菩萨，要为神鸟诵檄文，为观音塑金身。因为咱们村刚遭了灾没钱，大伙商量就用老财主吝啬鬼的钱来办这些事，反正他的钱也是剥削穷人得来的，然后再给你一些。你一个孤儿啥也没有，大家意思用老吝啬鬼的钱帮你盖口屋，买二亩地你自己过，这样就不会再吃不饱穿不暖，也不再挨打受气了，等长大些再给你找个媳妇，你也就和正常人一样过日子了，反正你在他家没少受苦，也给他家没少出了力，你用他的钱也算应当的”。小栓子听后也十分高兴，心想我终于熬出来了，今后，再不用回到那个不是人过的地方了，也没人再欺负我了，他满口答应，感谢族长和乡亲们对他的恩惠、照顾，一切都按照族长的意思办。

为了表达对凤凰神鸟和观音的诚挚谢意，村里特意从外地，请来了会看好的先生，并请了戏班唱大戏。全村里的男女老少都积极行动起来，扎了凤凰的形体进行膜拜。到大寺庙里给观音菩萨磕头上香，把观音庙也装饰一新，把观音娘娘塑像刷的更是金光闪闪，并且在村口修建了刻有凤凰的牌坊，活动连续进行了三天十分隆重。后来，人们议论起说也奇怪，当时发那么大的洪水，黄河河床都改了道，冲至凤凰岭村时，却忽然改变了方向，这到底是什么原因-----？多少年来没有答案。都传说是凤凰和观音的护佑，是与不是这将永远是个迷。我想，在那个科学不发达，相信神灵存在的年代，人们只能相信天地神、佛鬼怪，其他还能相信什么，出现了神奇的事情，人们只能用这种原始的方式来找精神寄托。不管是何种原因，现在村里上了年纪的人都知道，黄河在村头确实改过道，洪水没有对村子造成毁灭性的冲击，这确实是个奇迹。吝啬的老财主活着的时候，没干过对村里有益的事，死后留下的财宝，给村里却帮了不少忙。除了以上说的事，是用老财主的钱来办的，还有一部分用在了，被洪水损坏的村四周的路基和桥梁上，这也算是他积了阴德吧！

后来，有人为了这次洪水事情，还写了几句顺口诗：“大雨滂沱河水涨，出槽肆意耍疯狂。普萨凤凰都显灵，齐用神通把龙降。洪水拐弯奔他处，村里百姓未遭殃。凤凰岭上抛锚头，留下迷奇传久长”。（孙仪朝）